馬飛

　　經過昨天漫長艱苦的考驗，今天該換個輕鬆悠閒的遊玩了。六點半參觀了全台最大的土地公廟，回頭再看看香客大樓，規模實不遜一般的旅館。在廟前的小吃攤囫圇解決了早餐，見有開車叫賣龍眼的，一問價格，比起台北便宜了幾乎一半，加上出來這幾天吃水果的機會不多，所以就買了兩斤放在後袋中，準備一路走一路吃。今天是周末，去墾丁的人一定不少，從福安宮到省道今早走來不過區區幾百公尺，可昨晚黑不擇路，一段漆暗漫長的山路，平添許多驚險回憶。所幸出發得早，一路行來倒也十分順利。八點出頭，就看到了墾丁國家公園的招牌。九點多在往貓鼻頭岔路前的便利商店休息，妻來電說改搭台北到恆春的飛機，一點半到達。趁休息的時間，定妥了到蘭嶼的來回船票，另外蘭嶼的住宿，也託朋友訂好了房。放下心中的大石，待會玩起來也無後顧之憂。

　　跟Ｌ商量，先去民宿寄放行李，這樣騎車更輕鬆自在些。沒問題，那就朝貓鼻頭的岔路騎去。走著走著，大夥把刀都拔出來了。拔刀幹嘛呢？因為路見不平嘛！大熱天的聽點冷笑話可以防止中暑。說實在的，這條路的設計是不錯，路中分隔島上種有大樹，路右還有單車專用道，與主線道間有分隔。可是這單車道碎石坑洞，凹凸殘破，我們的車不管公路車登山車，都是道路用車，可不是越野車。沒有定期清掃維修，搞得名歸實不至，活似野徑獸道。騎回主線道，敢情地方政府缺錢，柏油路就只鋪快車道，快慢車道高低落差形成自然分隔，你說這情形會比單車道好到哪裡去。大小車就分大小眼看，高低路就分高低等人，難道騎慢車就是賤民？墾丁國家公園可是旅遊勝地，道路建設這樣子搞法。自從兩蘇貞昌嘉全縣長卸任，就變成了兩輸真慘假全？

　　瓊麻博物館中訴說著瓊麻的滄桑史。瓊麻是生產麻繩的原料植物，曾大面積的種植；後來麻繩因尼龍繩的出現而沒落，瓊麻也只落得偶爾成為庭園中的植栽。Ｌ說館後的園林曾經飼養大量的梅花鹿，但現下早已移往他處。到了龍鑾潭稍做停留，正在湖邊憑眺時，一隻番鵑打眼前掠過，陽光下，棕紅色的飛羽顯得特別亮眼。這裡亦是賞鳥重鎮，Ｌ對這些鳥事如數家珍，看來此人對自然的喜好幾達癡迷境界。

　　不到十點便來到後壁湖遊艇碼頭，找到老船長民宿，女主人親切招待，說男主人現在後壁湖開船。放置好行李，輕車慢遊到浮潛區。路旁的水道是核三廠冷卻水的排水道，綿亙數公里長藉以降溫再行入海，水道中的水藍得像潑墨畫中的靛藍渲染一般，令人屏息。湖上遊人泳客眾多，也有不少水上活動進行。也不用換泳褲了，不是說車褲就是泳褲再加上臀墊嘛。海水非常清澈，只可惜沒戴泳鏡，無法一窺海底景像。後壁湖跟核三排水道出海口都是潛水客喜愛的地點，記得以前買的海中生物圖鑑書裡，很多的生物照片都出於此二處，可見其海底世界的豐富生態。在此逍遙了半個多小時，才上馬前往貓鼻頭。

　　貓鼻頭乃台灣的左腳，台灣海峽與巴士海峽的分界點，遊客眾多且大部分是陸客。登上觀景平台，左邊的陸地就是墾丁鵝鑾鼻，與貓鼻頭遙遙相對，中間夾著後壁湖灣。陸地上奇石怪岩，海濱植物生長茂盛，開著粉紫色花的馬鞍藤，不畏艷陽，遍地怒放。廁所邊有水龍頭，剛好可以沖洗海泳後身體殘留的黏膩。休息清涼片刻，便往台灣右腳鵝鑾鼻出發。

　　又轉回了後壁湖港，Ｌ帶我們騎向核三廠，看是否有路通往屏鵝公路。結果很抱歉，真歹勢，無奈又繞回港口。知道待會又是一段長坡路要爬，因此行進間不免向右邊的山坡搜尋，果然發現在陰鬱的樹林間隱然有條小徑直通而上，看看他三人已經在前面老遠，也懶得呼叫，心想給你們來個驚奇。二話不說，抗車就開始攀登窄徑，即使崎嶇難行也好過騎車上坡，最後從路旁搭蓋的小棚子後面回到馬路上。過了好多分鐘，才見他三人吃力得姍姍來遲。沒辦法，體力不行，就得動腦筋找捷徑。又爬了段坡路，總算來到平順稍帶下坡的路段，身體心情都大見輕鬆，不禁張開雙臂，享受輕風拂面的快感。

　　南灣的沙灘上戲水弄潮的遊人不少，心想等參觀完鵝鑾鼻後再回此處玩耍。在此略進午餐後繼續前進。墾丁大街此時已見車水馬龍，急急離開這擁擠喧鬧的大街。沿途凱撒夏都等大旅館，不停吞吐著車輛旅客。而眾多的小民宿，造型顏色各自標新立異，爭奇鬥艷，花枝招展地吸引招呼著漏網之魚。不久之後來到了帆船石。帆船石又名尼克森石，因其突出的石塊，像極了美前總統尼克森的鼻子。行道邊難得一見兩棵體幹壯碩的野生白水木，盤枝錯落，樹姿優美，自然成為Ｌ獵鏡下的目標。妻來電說她們已經抵達民宿，並借得機車準備去海洋生物館參觀，不來跟我們會合，也好，各玩各的。

　　砂島的沙灘是台灣難得一見的貝殼砂灘，熱帶島嶼的風光在此也可看見。一旁的貝殼砂展示館，透過顯微鏡可清楚的看到渾圓晶瑩的貝殼砂礫。聚沙成塔，想想要匯聚成這麼廣袤的砂灘得需要千萬年的時間再加上海洋地理的特殊環境才有可能。可惜現在砂島是保護區，遊客只能遠觀而不能下灘徜徉在藍海白砂之中，這在外國人的眼中，可能是匪夷所思。可悲的都是因為部分國民的道德太差，見到美好的東西就想占為己有，一包包私自帶走；甚至還有利慾薰心的惡商，一車車載走販賣圖利。萬年沖刷累積才形成的自然美觀怎堪不肖之徒幾年的搜刮掏空，如今成立保護區也好，就權當是台灣之恥的紀念所。讓這片存活的砂灘對著豔陽明月，在海洋之母的潮浪撫慰中，嗚咽地訴說台灣人的暴行。

　　一直以為鵝鑾鼻燈塔所在就是台灣的最南端，原來另有他處。過了燈塔再前行不久，岔路邊不起眼的指示牌導引我們，穿越了林蔭步道來到了台灣最南點的地標。見台下有路，父子三人就朝更南端的礁石岸走去。石縫中棋盤腳碩大的果實，飄洋渡海來到此處，等待適當的時機氣候發芽生長。長年的海水侵蝕，凸出的礁岩崢嶸堅銳，而礁石上的坑穴在退潮後形成水窪，未及退出的小魚還留在裡面，等候下次潮汐的到臨，帶來新的食物。腳步驚動了它們，眨眼間就從這個水窪飛越到另一個水窪，迅速地鑽進水藻石縫之間，不見蹤影。另旁裂長的海溝裡，五彩繽紛的熱帶魚在流動的海潮和尖銳的岩石中優游自在。小心翼翼的走到礁岸盡頭，朝地標處的Ｌ揮揮手，留下了珍貴的台灣至南紀念照。

　　回轉燈塔的途中，建築大門內綠色足球造型的球狀物，在藍天的背景下，發散的白雲像是與無窮的蒼空發射信息。燈塔不開放單車進入，或許這也是我們的困擾，所以就在小吃攤逗留。店舖裡的老闆見我們是台灣人兼騎單車，自製的飲料也就便宜賣給我們。北返途中，墾丁的地標大尖山恰如其名地聳立在丘陵上，與來時方向所見大異其趣。又到了大街上，四點多路邊開始擺攤，使得交通更加擁擠混亂。在便商休息時，跟前面的小攤買了父女裝，看看時間，南灣也不停留了，準備吃晚飯回民宿吧。到了瓊麻博物館聯絡妻女，才知她們在龍鑾潭自然中心賞鳥，便又趕去會合，親人相見，歡喜自不在話下。女兒看車子有後座，非要我載她一程，沒想到才卸下了行李，卻換上個更重的包袱。那就載唄，誰讓你是我的獨生么女呢！

　　晚餐在討海人海產店進食，此間門庭若市，隔壁一間則門可羅雀。在此等候Ｌ許久不見蹤影，渾不似其腳力所應為，心下有點擔心，騎著妻借來的機車往回尋找，不久就看到Ｌ，原來他發現陳達的故居，入內拍照。一把老月琴，唱出恆春傳奇的老叟，一生未娶，死後故居寥落，令人不勝唏噓。

　　返回民宿見男女主人在座，於是與之邊吃水果邊聊天。老船長述說討海捕魚人的生活辛酸，所以很早就要子女別再踏上此途，所幸兒女也爭氣，俱皆高學歷畢業，擁有不錯的職業。席間還談到本島漁民與蘭嶼達悟族人協調魚權，漁民願給蘭嶼住民所能兩倍的飛魚漁獲量以交換捕魚權，可住民不同意。飛魚屬洄游性魚類，每年三到六月來到蘭嶼海面，過了季節又游至他處，你不捕其他人也會捕。言下有些責難族人守舊。我心裡有些不太贊同，但也不便當面反駁。飛魚季是達悟族生活中重要的部分，除了魚獲之外還有其他更重要的意義存在。如果族人都坐等收成，那還要拼板舟何用。再說族人但取所需，不會一網打盡，無形中也保護了資源。懶散在資源豐盛的環境中，生活自然悠閒；勤勞在資源缺乏的環境中，生活加倍辛苦。貪求或許是造成本島魚源枯竭的原因吧，因緣果報自然漁民的生活不易。暢談許久，由於明日大早還得搭船，也就各自安歇。

　　綜觀今日行程較為輕鬆，但往返路途其實亦有相當距離。而在路途上也遇到一些不凡的人。首先在南行墾丁路上，見到一位徒步環島的年輕人往北而行，Ｌ說他順時針循東部步行，至今已歷時二十多天，顯然比我們有毅力多了。再前行又見一北行僧人，身後拖著行李推車，三步一跪拜，不知往何方朝聖。見到對街我們還揮手致意，大呼加油。彼此彼此，願佛祖保佑平安。在晚餐途中，則見一枯瘦男子，拖行一輛板車，車後有株七里香，瘦高的枝椏上掛著擴音器，旁有一犬一鵝隨行。姑不論各自目標為何，每人心中都有一堅定的信念，鼓舞他們踽踽獨行。所謂德不孤必有鄰，我們也一樣，環島循西從北到南，至今已經完成一半的路途，相信再不久我們也可以順利完成環島的目標願望，加油！